生存还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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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九祭秋 Day2 15:00】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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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李家母子过世后,楚慈再没吃过年夜饭。

  新年对他来说再无意义,仅仅是又平白添了一岁罢了。

  这是个对亿万人特殊的夜晚,但于他而言不过是饿了就去自己煮点饺子,打开电视看个几分钟春晚,直到无聊就关掉睡觉。

  直到他遇上了韩越。

  这令他的人生又多了两次不愉快的新年。

  

  第一年,韩越不在家。

  楚慈冷眼看着那群面生的手下在房子里进进出出,依照韩越走前的指示将房内装扮成喜气洋洋的样子。

  直到一道道极为昂贵的饭菜上了桌,黑衣手下便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恰逢屋外月色升起,从高窗看过去冰凉又寂静。

  山珍海味铺了满桌,但楚慈懒得施舍一眼,直至月亮越升越高,隐进云中不见了,他才堪堪从沙发起身,走进厨房下了一袋前些天顺手买的速冻饺子。

  屋外新年倒计时愈来愈响,叮的一声,数字归零,烟花迸发,无数光点炸裂在楚慈眼中,他立在那看了一会,随即拉上厚重的窗帘。

  手机振动一霎,是韩越发来的新年祝福,楚慈似有些厌恶的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那条短信就和早已冷掉的珍馐一样受冷落去了。

  农历新年,天地同欢,所有人都在歌颂着团圆,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充满着喜气,而他只是头也不回,孤身一人走进漆黑的房间睡去了。

  第二年,韩越说什么也要和楚慈一起过,奈何楚慈无亲无故,但韩越还有父母兄弟。

  他还没来得及把人捂热乎,就被韩老司令一个电话召了回去。

  电话里尽是在骂他胡闹,春节不和家人一起过竟然要在外面厮混!况且那小情人不要回家过年吗?

  “爸,他不用,他家就他一个人。”

  韩越正正领带,回复得轻描淡写。

  他没有看到的是,阴影中,楚慈霎时一僵。

  “以前怎么没这么想过我,烦死了。”韩越烦躁地把手机一扔,又瞥了眼一旁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旁若无他的楚慈。

  胸口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韩越一跨步强行扳过楚慈下巴正视他,对着这双冰冷的眼恶狠狠道:“我走了你很开心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过会就回来,不要让我在回来之后看到我亲手做的饭一筷子都没有动。”

  这次韩越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拒绝了各大酒店的谄媚,亲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楚慈爱吃的。

  可惜还没来得及上桌,就被一个电话棒打鸳鸯了。

  话音一落,韩越本以为楚慈会照常像对待垃圾一样,嫌恶地打开他的手,谁知楚慈一动不动,似是没看见一般。

  但他敏锐地感觉到,楚慈的眼中多了一丝什么东西,令人不自觉伤感。

  韩越虽然读不懂,但兽类般的直觉告诉他,这也许是孤独。

  心脏好像被人狠拧了一下,想到是自己先新年之夜把人丢在家里的,韩越也不自觉放软了语气:“那个,你别难过,我也是怕你不好好吃饭,唉我也很想陪你过年,但老爷子的话又不能不听,放心,今晚肯定回来陪你,乖啊。”

  说罢又在人额头上亲了一口,伸手紧抱了一下,虽然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但韩越自顾自地也能高兴起来。

  咔哒一声,门落了锁,楚慈再也忍不住把手边的杯子狠狠摔了出去。

  哗啦一声巨响,杯子连带砸倒了一个昂贵的花瓶,将死水一般的寂静击得粉碎。

  楚慈深吸一口气试图将上下起伏的胸膛平静下来,松开了被指甲掐出血痕的掌心。

  他确信,如果韩越刚刚再多待那么一分钟,那个水杯的归宿将会是韩越脸上。

  就在刚刚韩越接电话的时候,楚慈透过话筒,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着无比热闹的张罗声,仅仅听着就能让人感受到那边的张灯结彩,阖家团圆。

  他最痛恨的恶魔,将他的人生撞得四分五裂却全身而退的混蛋,此时正在和家人过上又一个团圆年。

  而他,只能孤零零待在这里,他此生最在乎的人,永远被埋于黑暗沉闷的地下,再不会对他说一句新年快乐。

  外面烟火声不绝于耳,没有一刻是为他盛放。

  楚慈屈起双膝,紧紧地环住了自己,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谁也没有听到万家灯火中,还有一个黑暗的角落,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

  后来,韩越回来时,楚慈已经蜷缩在沙发睡着了。

  桌上的饭菜被动了几分,他转向沙发,楚慈这次的睡梦似乎格外不安,俊秀的眉毛紧抿着,在韩越抱起他时还不安地挣扎了下。

  “真是一点都不想我。”韩越失望地嘟囔着,他还想回来之后和他家宝贝亲亲密密过年呢。

  “新年快乐。”韩越轻声在楚慈耳边说着。

  夜晚依旧沉静得让人窒息。

  

  

  后来,新年又到了。

  

  早上七点,楚慈揉揉眼醒来,天已经大亮,对于一个刚刚还沉浸在睡梦中的人难免有些刺眼。

  他惯性伸手摸了下旁边,空的。

  韩越不在。

  刚刚被噩梦追逐的感觉还缠绕着他的心脏,梦中的血色和枯骨都渐渐消散于白色墙壁上他和韩越的合照前。

  空调开得很暖和,楚慈却仍感到床间有些微凉。

  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逐渐取代了恐惧感,他呆呆地望着墙上的合影,或许是天气变冷的关系,又或许是身体比以前单薄了许多,他最近醒来后时常发呆,思维随睡梦中的画面浮沉。

  有时,他会看到那些已经远去的事物,一辆坠下崖底报废的车、一把寒光毕现的军刀、一座座或旧或新的墓碑,还有一只天鹅绒盒子,打开是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这常常使他想到那些随之而离去的面容,不知怎么,最后竟定格在他于漫天烟花中孤寂的背影,和耳边恍惚传来的“新年快乐”。

  “早安。”

  这次是从现实中传来的了。

  楚慈顺着声音抬起头,原本苍白的脸色被屋内充足的热气熏得红润了些。

  只见韩越收回门把手上的手,郑重其事地咳了两声:“一会吃完早餐要不要一起去买菜?”

  说罢望着楚慈略带朦胧的双眼,似带期待地搓了搓手:“晚上我来做年夜饭,咱俩一起过年。”

  梦境与现实不谋而合,但画面却丝毫不一样了,楚慈动了动嘴角,对着那个不曾在梦境中见过又及时令他感到安心的笑容,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

  韩越见着这笑,突然觉得什么都值了,也觉得确实没有必要把“我不回家了”这几个字说出来了,按理说韩强不在了,他已经是韩家唯一的儿子,但没有人敢多过问他“过年回不回家?”只有韩老司令早间通电话的时候问过他。

  “爸,我就不回去了,你跟妈好好过年,过两天我回去看你们,替我跟妈说声抱歉。”

  韩越说这话时望了两眼卧室方向,韩老司令也只顿了一下,没说什么,照常地嘱咐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事情必无法两全,这其中的爱恨纷杂,天道轮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当看到楚慈揉着眼睛,身上穿着白色羊绒睡衣,光脚踩在地毯上向他走来时……心中的复杂情绪随之一扫而空。

  这里也是他的家,是他们的家,韩越想。

  

  事实证明,楚慈还是低估了韩越的采购能力。

  当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的门时——好吧,准确来说是韩越拎着大包小包,楚慈还在吃着小熊形状的精致小甜品,天空蓝得好像一整天都不会有什么坏天气。

  脚边突地传来轻微的触感,楚慈顺着触感看去,一只耳朵上系着红色中国结的小萨摩耶正在他的脚踝处嗅来嗅去,旁边主人一边不好意思地道着歉一边试图把小狗拉走,忽地,贪玩的小狗又被街边的巨响吸引了注意力,一对白色小耳朵动了动,就带着无奈的主人撒着欢向街对面的人群簇拥处跑去了。

  “那边在舞狮呢,想不想去看看?”韩越双手都被占着,眉头向那处挑了挑,认真问询楚慈的意见。

  “你没问题吗?”楚慈目光投向了韩越手中的大小包,示意你不用先把这么多东西先带回家么?

  不说还好,一说韩越非要拎着东西做出单手举杠铃的姿势,以展示自己强大的肱二头肌,看得楚慈急忙快步向对面走了过去。

  其实今天楚慈是想开车来的,但韩越说什么也要步行,说是最近组织里号召节能减排,非必要不开车之类的,但其实他只是想拉着楚慈的手多在街上走一走。

  自楚慈出院之后,似乎就格外喜欢呼吸室外的新鲜空气,韩越就陪着他,拉着楚慈的手穿过重重人群,或是走过无人的落叶小路,四只鞋子踩出交错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后来下雪了,于是每次出行韩越都要把楚慈包成个球才放心,每当这时楚慈就会在层层羊绒中露出一双欲言又止的无奈眼睛,看得韩越恨不得上去亲一口,楚慈干脆脱开他的手先行一步,但走得不快,韩越只要小跑几步就可以追上,捉住楚慈的手放进自己兜内。

  恰如此时此刻,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红黄相间的舞狮变幻着扭出各种姿势,右手的东西早被韩越放在了脚边,他紧紧握住楚慈的手,指尖温热地摩挲着那人微凉的掌心,似乎是枪茧摩得有些痒,楚慈终于挣了一下,又被更紧地握住了,只得侧头看了韩越一眼。

  ——韩越也在看着他,他们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对视,周围的一切皆化作背景,他们眼中只有彼此的倒影。

  忽地,韩越笑了笑,用口型问楚慈,冷吗?

  不冷啊,楚慈想,挺暖和的。

  

  晚饭的前置时间里,照理说都是韩越在厨房忙来忙去,楚慈近乎是从不进厨房的。

  但今天厨房的玻璃柜前少见的映上了两个人的影子。

  韩越先是有些目瞪口呆,很快又被楚慈理所当然的样子堵了回去。楚慈一边穿着同款围裙,一边准备下锅一道葱爆大虾,听到韩越质疑的问询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我也是这家的一份子,一起做年夜饭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是,当然是!”韩越殷切地主动揽走了切葱的活,又想起什么似的,感叹了一句:“咳,就是挺少看你做菜的。”

  “以前的时候,经常是我们一家人一起做。”楚慈一边处理着虾一边说了这么一句,韩越反应过来楚慈指得是以前的大年夜时候。

  从前的大年夜,他们从没好好一起吃过一顿饭,更遑论一起下厨了,韩越感到欣喜若狂和心酸的情绪同时缠绕着心脏,酥酥麻麻的,立马脱口转移了一句:“是吗?我倒还没吃过纯正的贵州菜呢。”

  “我做菜一般。”楚慈似乎并未察觉到言语中的安慰,还想说你不要太期待。

  韩越心想管什么做得好不好吃啊,只要是楚慈做的,就算是黑暗料理他也甘之如饴。

  “要不以后,咱们每年都一起做?”

  韩越用胳膊肘试探性地碰了碰楚慈,后者好像还沉浸在做菜的认真中,闻言随口答应了一句:“嗯?好啊。”

  于是接下来整个下厨过程中,楚慈都觉得韩越有点兴奋过头,不但非要教他自己的拿手绝活,还非要拉着他和满桌的食材和合个影,后来这张合影传遍了他们的朋友圈,得到了任家远侯瑜等人的祝福同时还得到了龙纪威的拉黑套餐就是后话了。

  时钟顺着轨迹走着,黑夜不知不觉降下。韩越喜滋滋地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上桌,很快,被他收拾得空空如也的方桌上就摆满了他和楚慈的“劳动果实”,当韩越再回到厨房时,看见楚慈正隔着窗,仰头望着窗外绽起的烟花。

  新年马上就要到了,这是他和楚慈真正意义上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烟火的璀璨与楚慈眼中明亮的光相得益彰,韩越突然觉得他很久没有看到这种光了。

  “新年快乐。”耳边的声音带着笑意,楚慈感到有人搂住了自己,把头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也任那人靠着,电视里播放的节目主持人“新的一年新的开始”的老套台词此刻也变得应景了起来。

  的确,过去的几个新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但那些都如日历上将要揭过的数字般远去了,今后,确实是再新不过的开始。楚慈看着玻璃上他们二人映在烟火中的倒影笑了笑。

  “新年快乐。”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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